戴从荣谈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翻译

演讲人左起：陈思和、戴从荣、孙甘露、侯思明/图片

戴从荣（以下简称戴）：在翻译之前，研究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了。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是乔伊斯学术史上唯一未解之谜。我本来不想做这项工作，但陈思和教授对我说：正因为很难，所以我叫你来做。如果不难，你还做什么呢？这句话让我受益匪浅。人生的旅途中，要不断挑战自己，直面困难。从《都柏林人》到《尤利西斯》再到《芬尼根》，乔伊斯都在不断挑战自己，不断达到新的高度。正是这种不断挑战的精神，才能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力。这也是我深深爱上乔的原因之一。当我读到赵元任先生翻译的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时，我感到非常惊讶，觉得非常幽默、亲切。我觉得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中的自创文字，继承了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的传统。

《尤利西斯》的法文版非常成功。乔在临终前曾试图找人把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翻译成外语，他并不认为这本书不能翻译。我之前做过研究，这本书有法语、意大利语、德语、波兰语、荷兰语的全译本，还有西班牙语、丹麦语、斯洛伐克语、罗马尼亚语的章节翻译，所以翻译乔的作品不是不可以，但是工作量非常大，需要毅力。比如法语版从1938年开始翻译，直到1982年才出版全译本。波兰语版的全译本翻译了50多年，意大利语版翻译了10年，所以翻译需要很大的毅力。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的翻译需要逐字逐句地翻译，必须拆开来理解然后再拼凑起来。这次我只翻译了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的第一卷，我想我会继续翻译下去。

孙甘露（以下简称孙）：如果说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是一张乐谱，那么戴老师就像是一个演奏者、一个示范者。一般作品在叙事层面有意义，但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的意义不仅体现在叙事层面，还体现在现代主义小说章节内部的意义重叠。在《Joe》中，每一个字都有有意义的变异。这是因为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的译法比较特殊，所以读法也应该有所不同。一方面可以合唱式地读，另一方面又可以根据上下文读出另一种意义。

战争+爱情是贯穿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最长的主线，也与乔伊斯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。《尤利西斯》刚出版时，乔受到的攻击很多，但其影响力却在逐渐增大。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出版后，其影响力却不如《尤利西斯》，这让乔十分吃惊。

戴：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必须解读，也值得解读。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是后现代主义的鼻祖。德里达认为乔伊斯一直在他身后，德里达从乔伊斯身上学到的是词义的不确定性和隐形性。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是一个四边形的圆。

《尤利西斯》是建立在荷马史诗上的一个圆圈，而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是一个无限开放的空间，因此具有极强的包容性。乔伊斯是一个超人。如果说《尤利西斯》是苏州园林般精致的杰作，那么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就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宇宙。阅读乔伊斯的作品，不仅可以体会到艺术的创新与进步，还可以体会到宇宙的变幻莫测与包容性。在《芬尼根的守灵夜》中，乔伊斯让读者在文字中去再创造。如此开放的文本，值得一代又一代人去研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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